凌晨
回收車在街上吼聲
沉悶的囂鳴
車光下的一羣食腐動物
當咆哮在六點的鐘聲中消匿
只留下遺棄的紙屑和骨骼
是紅色和綠色的微光
是在苦難和希望中，燈光的操縱下
車輛，靈魂堆積在行止線
穿梭在重疊的，眼花的高樓和廣告牌之間
這座自盡的城市在遊離
在荒廢電視機侵蝕的殘疾者手中
灰綠的工人們扶着崛起的建雛
沒有脖頸的女孩
被眼鏡框住的方臉男人
他們都擡頭
看到天
看到那個萬瘡千孔的天空
那扇飄着紅色銀行券的窗外的天空
懸掛着黃色工業標識
和菸草訊息
的天空
這裏是上午六點五十分
泥土在搖擺
勁風從大廈頂上躍下
鋒利的地下列車，照常發射
一站，兩站，三站...
停不下來的列車
像是一發只能夠激射一次
承載災難與憤怒的一束子彈
或者是一記對第四站報站者的報復的耳光
撞碎的維修架板塊，
不成形地，遠遠倒在階梯下
堪如一個醉漢的剪影
撞飛的兩名工程師
和一個正在貼廣告的死小子
這裏是上午六點五十分
餐館的食客
皺紋在不清不楚
迷迷糊糊中張開一張嘴
“休——！”
列車疾馳止在餐館門口的站臺
蓋在一碗疲勞的面上
不遠處，
盛滿廢棄物的回收車
駛入城市中最後的古老廟宇
一泄而空
緘默的垃圾中，
在沒有被消化掉的口罩之間
能聽到鐘聲淺淺消逝
老神死去了
沒有任何禱告會被祂聽到
這裏是早上七點零一分的無錫
你可以看見我
我也可以看見你
我們一起在等待
看見彼此
“休——”
2023年4月2日，美国亚利桑那。